第1323章 三杯坦诚酒(七)

        “有半点假,天打五雷轰!”我一脸严肃,道:“既然喝了张少的酒,说了要彼此坦诚,那么喝完这三杯之前,我就不会对张少你说半句假话,不管你对我是否真的坦诚。”

        “绝对坦诚,”张明杰城府再深,到底年轻,闻言情不自禁的面露希冀,道:“楚少刚才的话如果是真心的,咱们现在谈谈也不迟,当然,我不是要买楚少你的命!以前种种误会,我也是身不由己,并非真的想将楚少怎样,歉意也好,诚意也罢,风畅百分之七的股份,我张家双手奉上,甚至可以向楚少你保证,今后我张家在风畅的立场,全以程小姐马首是瞻,另外,楚少个人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口,莫说一亿,两亿、三亿都不是问题,只要楚少告诉我……”

        “告诉你,许恒在哪?”我截了他的话,淡淡一笑,翘起二郎腿,很干脆的回了他三个字,“不可能。”

        张明杰眼中的闪耀凝固,似是想到方才的激动,他自己也觉得天真可笑,“合着楚少还是消遣我呢?”

        “张少爷未见得就有多少诚意啊,”我道:“值一亿的不是我,而是许恒吧?不惜代价想许恒死的人很多,有的有钱,有的有权,你用许恒的命和他们交换利益,互握把柄,从此成为同流合污的小伙伴,也就不在乎给我那百分之七的股份了,对吧?以张少之才,我想,利用许恒一条小命可以赚取到的资源,甚至足够你离开风畅另起门户了。”

        张明杰不谦虚不否认,“如果一个罪恶滔天的杀人犯可以换来楚少你说的这番利益与成就,难道楚少不觉得很划算吗?”

        “不划算,因为要卖良心啊,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的良心也没有张少你以为的这么廉价。”

        张明杰拍了拍巴掌,道:“楚少骂人的水平真高。”

        “张少口是心非的水平也不低啊,你嘴里夸我骂人水平高,心里多半在骂我真能装,对吗?”我笑道:“那我就不跟张少你装,说点俗的、现实的——你要买我的命,一亿,我卖给你,但你要买的是许恒的命,别说两亿三亿,就是八亿十亿……对不住,我做不了主儿,我想卖,也得许恒肯啊,他毕竟不是一头牲口,我想牵哪去就能牵哪去,想什么时候宰什么时候就能宰,万一惹毛了他,张少怕不怕的,我怕,上次他一枪打在我腿上,我可不想下一次被他打在脑袋上。退一万步再说,就算我想卖许恒也肯卖,可是张少爷啊,我凭什么信你?莫说两亿三亿,就一个亿,对现在的张家来说,似乎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吧?”

        张明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那是一种本能的警惕,“楚少此话怎讲?”

        “据我所知,近几年,风畅发展遇了瓶颈,墨董力不从心,有意培养扶持墨大小姐接班,自己渐隐二线,令尊呢,便想趁势搞点大动作出来,以稳固和强调自己在风畅的绝对地位,可惜啊,他强在管理,市场意识实在一般的紧,投资和拓展的许多项目都是赔本赚吆喝,偏偏他又非常珍惜自己的声誉名望,生怕被人当了谈资笑柄,更怕被墨亦之抓了小辫子,轻而易举又理所当然的将在投资部做出了成绩证明了能力的墨总推上位,万般无奈之下,他竟能狠下心来,用自己的财产去贴补那些亏损的项目,整了一堆视觉业绩和面子工程,可如此一来,脸面儿上是光鲜了,家底儿却也越削越薄了,连人情债也欠下不少……其实财务部那边早有传言,张副董挪用过一笔巨款到香港,原是想在期货市场上大捞一笔,结果送菜似的赔了个精光,可张副董做账面活儿的本事大,传言就始终是谣言……”

        张明杰脸色泛青,却不反驳。

        我继续道:“虽然墨董始终抓不到张副董的破绽,但是有这么多的财务窟窿要补,张副董想必也并不轻松,心力憔悴,十分苦闷吧?当然,我是外人,不甚了解,不知令尊是为了宣泄,寄情于赌,还是商场失意,想在赌场里大展一番身手,也不知这两年他老人家是不是犯了太岁,以至晦气缠身,诸事不顺,连赌运也是不佳,越输越多,就越赌越大,赌得越大,就输得越多,不知不觉,便债台高筑了……”

        张明杰道:“没想到楚少也喜欢八卦。”

        “是八卦还是事实,张少心里比我清楚,”我道:“屋漏偏逢连夜雨,三小姐有项目要在北天寻找合作伙伴,天晓得她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第一时间将这个信息通过郑雨秋与端木夫人的关系透露给了墨亦之,墨亦之觉得这是扶持墨大小姐上位的绝好机遇,故而藏了私心,一边让端木夫人与三小姐深入接触,一边却将这个信息瞒得死死的……”

        张明杰讽刺道:“董事长好深的心机。”

        “墨老只是担心令尊不想让墨大小姐捡这现成便宜,会阻扰干预、从中作乱罢了,还真算不得心机重,有句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啊,要我说,这该叫无心插柳柳成荫才对——去年年末,三小姐寻求合作伙伴的消息在北天不胫而走,所以公司查账之后,高层理所当然的通过了墨老略显突然可是又十分合理的提案,风畅开始收拢资金,缩紧银根,并停止一切新的外向拓展项目,全力争取与三小姐的合作。事前没有半点准备、靠着拆东墙补西墙维持账面光鲜的张副董一定是登时傻眼了吧?大概,不,我觉得,必然是因为端木夫人积极参与的缘故,既给了高层信心,也让令尊无法投出反对票,呵呵,哑子吃黄连,真是自食恶果啊,你张家所有用来赌窟窿应付查账的财产都被冻结在风畅的账面倒也罢了,重点是,仅以你张家现有的财力,似乎根本就堵不住那么多的财务窟窿啊,这个时候如果再听说张家在地下钱庄借过一笔高息巨款,传言就不像是空穴来风的谣言了吧?至少我就觉得,这更像是债主追债的手段……”

        张明杰沉默不语,似已无法反驳。

        “说起来,令尊昨天介绍给我认识的那位张少的朋友邢思喆,目前在北天干的好像就是这个急人之难的行当吧?听说这家伙以前在京城混得不错,可一不小心得罪了京城大少苏逐流,被收拾的挺惨,撵出京城不说,梁子到今天也没解开,自我评价就是小心眼儿爱记仇的苏大少完全没有要饶了他的意思,让这姓邢的心里很是不安,巧了,我不但最近刚刚结识了这位大少,还发现他居然是三小姐的好朋友,张少啊,你说,如果邢思喆是你家的债主该有多好,看你面子,我豁出去不要面子,求三小姐赏个面子,让苏大少给个面子,替邢思喆解了这仇怨,他就算舍不得将本金包了红包儿以示感谢,至少也能免了你家的利息吧?再不济,催债总是不敢的,对不对?”

        我好像看不到张明杰越发难堪的脸色,自说自话至此,才敛起嘴角的玩味,严肃了语气,道:“扯远了,说这么多,其实我就是好奇,张少爷,以你张家的现状,莫说两亿三亿,你能从哪儿掏出这一亿,来买我或者许恒的命呢?”

        张明杰半晌不语,似是在整理平复内心的情绪,好一会,才冷冷说道:“原来楚少是在套我的话。”